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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偏爱禅宗?——“烦恼即菩提”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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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30 09:4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几个月以来,遭遇了几次苦逼之事,而又烦恼重重、憔悴不堪,于是邱友多次劝说我再回老家,中秋节聚聚;这样,心境不至过于悽然。
  我终于说,好的。
  记得四年以前,回到老家的原单位,也是处于人生的低潮、烦恼期间;邱友常与我在虹港路上散步,以慰心境的落寞。
  有一次他问我,近日读点什么书,我说禅宗为多;他疑惑地说:
  “既然如此,你为何时喜、时嗔、时忧,也没有一个定性。”
  我一时愕然,而今已经想好了答辩之辞。
  《楞严经》上记载,如来去问阿兰,阿兰不能答,如来立即呵斥;但佛陀又会一时幡然,脸也笑开了,眉间毫光也出现了,又给众生欢喜说法。
  佛佗其实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我的本性,仅能保存下来一点天真与生动,难道你也想让我磨去,成为不真实的人吗?
  世上真实一个人,为何要成为“死灰枯木”呢?禅宗于此不肯认同;遥想唐宋那时的禅风,如何的活活泼泼!
  邱友从来不会说出伤人的话;但我知道的,他惊讶的表情背后,隐藏着更大一个疑惑,你读禅宗,想成佛吗?
  当时我就想表白:
  “这里无佛无祖”①。
  但我没有出口,一是没有对话的具体语境,二是德山禅师说这个话,当时是为破除学人对于经典的执着,我也不可以断章取义。
  但禅宗的精神与气概,比如“不立佛堂、唯树法堂”,虽然声称“表佛祖亲嘱受”②,却把佛祖也请下了讲台,实际上是主张自由讨论,即所谓“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令我很佩服。
  后来,我由疑之、疑之,居然也是相信了,还相信了禅宗是佛陀的“心传”;但初读禅书,心思确如一位学者所言:
  “据说上帝手里有一切真理和价值规范,所以我们都要听它的,所以我们都是笨蛋和仆人,所以我不相信。我们又不缺领导。
  佛祖手里也有一切真理,但是他宽容,不反对我们当异教徒,只等我们随便什么时候觉悟,所以尽管我不一定相信,但却觉得可信。”③
  这辈子最烦领导了,所以住到宁波二十多年,宁愿搞点自由职业而不去上班,当然的,没有人敢要;此外,也没有加入任何佛教团体。
  记得大珠慧海禅师说过:
  “汝若能谤于佛者,是不著佛求;毁于法者,是不著法求;不入众数者,是不著僧求。”
  又说:
  “心是佛,不用将佛求佛;心是法,不用将法求法;佛法无二,和合为僧,即一体三宝。”④
  他的意思是,“心”为佛教参学的唯一本体,要重在自心的觉悟而不必外求;
  尤其所说的“不入众数者,是不着僧求”,很合我的天性。
  我这个人情商很低,与他人多所接触,莫名其妙会起争执;比如不会注意到词儿用法——要褒义而不可以用贬义,我总觉得所指是同一件事。
  有所争执、有所不快,与人、与我,总是不好,性情如此,也没奈何;但烦恼也就多了,尤其不堪于寂寞。
  其实,我是一个知“空”而始终不能空掉的人,所以成佛的心思,也就从来没有的,尽管此生屡受挫折,却依然留恋着这个世间;假如佛祖要拉我住到另外的宇宙,我也会对他说:
  “这里住惯了,蛮好的。”
  我既无须求助于佛祖什么事,也就不会迷信,也就喜欢上了禅宗。
  苏辙写过《问黄檗长老疾》:
  “四大俱非五蕴空,身心河岳尽销融;
  病根何处容他住,日夜还将药石攻。”
  禅宗里没有迷信思想,得道者即便已经“身心尽融”,生了病仍要“药石攻”;我是凡夫,当然就上医院。
  我觉得禅宗诚实;记得台湾一位禅者,说过在禅寺一段经历:
  “当时每天早上四、五点就得起来铲竹笋、氽烫开水后下饭吃,吃前当然得合十念佛。有次我就直接提出异议,以为笋既为自己辛苦所铲,何必谢佛,但和尚回答则是:
  哪里是谢佛?合十一念,正是要一念地享受此餐。”⑤
  哈哈,原来如此呵!应答之时的那种幽默,我更喜欢。
  我偏爱禅宗,确与性情直接相关,比如喜欢游山玩水。
  近年里还受到身体所迫,几天不走动,浑身胀得难受,所以每个夜里,总想走到一个幽静之处,而此处又要有美景可以观赏,走不动就坐着;当然,也为的消遣烦闷的心情。
  王维《鸟呜涧》诗云: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呜春涧中。”
  胡应麟评论说:“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此妙诠。”⑥
  仅是读禅诗,已经是这种感觉了;而禅宗主张的是,要从大自然中悟道。
  比如雪窦重显禅师,就任雪窦寺主持之时、上堂吟一诗:
  “春山叠乱青,春水漾虚碧。
  寥寥天地间,独立望何极。”⑦
  诗句蕴含着一种永恒的宇宙意识,暗示了无所不在的道体,令人思之悠悠;我喜欢玄思,也就得到了愿意活着的一种趣味。
  禅宗也并非一意追求玄思,其实它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假如学人追问“存在”的终极意义,祖师们多会答以“此在”的所见与实际生活。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春日鸡呜。”(潭州石霜大善和尚)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春来草自青。”(韶州云门文偃禅师)
  问:“如何是道?”师曰:“出门便见。”(翠岩可真禅师)
  问:“如何是道?”师曰:“斜街曲巷。”(清隐惟湜禅师)
  “出门便见”、“斜街曲巷”,便是指的人世间、每日都会发生的悲欢离合。
  后天就要回到老家去了,那里有几位亲人的坟墓;多次与邱友一起去看望过,伤感是免不了的,也曾经凑过几篇打油诗:
  “街前薄酒难成梦,连天衰草鸣孤鸿。……
  荒坟几度掩焦藤,热泪何处觅旧容?
  ……”
  “……
  眼热不因热风辣,
  双目有泪止不住;
  料来岁月也无多,
  每闻归鸦噪新墓。
  心痛不因刀割心,
  七月半来心何苦;
  常恨亲恩无报答,
  佛说因缘一尘聚。
  唯愿先人永安乐,
  南无释迦牟尼佛!”
  当此之时,我是处于人世间最为深沉的烦恼之中;然而也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个坟边的几朵红花,想起了宋代陈襄的《赠禅者》:
  “昔年曾到此山中,正见红花满砌红。
  今日花开还照眼,分明见处本来同。”
  人世“无常”的事实,令我悲伤;但法性常存、“无生无灭”之说,又令我稍觉安慰。
  依据佛教的视角,人世之“无常”,也有可能成为悟道因缘。
  据说,济癫禅师于年轻之时、出门一段时间,回来之时,却见一场大火烧死了父母,也毁掉了家园;当他伏在父母坟前、无尽悲恸之时,忽然阴沉的天空起了一道闪电,他便悟道了。
  至于世间之姻缘,曹雪芹说有前因,或为金玉良缘,或为木石之盟;《红楼梦》里还写到,贾宝玉经历了大纠结、大悲痛、大震动之后,也就悟道了。
  禅宗说“烦恼即菩提”,是有经典依据的;《维摩诘所说经》就说:
  “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
  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
  如是不入烦恼大海,
  则不能得一切智宝。”
  刚才提到《红楼梦》,忽然想起了《红楼梦悟》书中一段话:
  “人生成熟的过程就是‘看破红尘’的过程,即看破一切色相的过程,把物色、财色、官色、美色、器色都看穿,从色中看到空,从身外之物中看到无价值,便是大彻大悟。”⑧
  然而,我也经历了多次大震荡,再到宁波以后,又过去了三年,却总是看不破世相;奈何、可奈何?
  这回与邱友见面,我想把我的无奈,诚实地告诉他。
  假如邱友问我,既无“成祖作佛”之心,始终又看不破世相,那么这个年龄,眼睛也模糊了⑨,你还读禅宗吗?
  其实,只与年龄相关。
  眼睛模糊、心衰力竭、死之将临;这个时候,难道去想做个富翁吗,去想“出将入相”吗?而官员们也都纷纷退休呢,富人们也多到名胜之地、长期度假去了。
  我读禅宗,只因半生坷坎,而又造下许多的罪业,仅为化解一些心结而已。
  注:
  ①《五元灯会》卷七《德山宣鉴禅师》。
  ②均引自《景德传灯录》卷六《洪州百丈山怀海禅师》。
  ③《脑袋·书本及其他》,45页;赵汀阳著,百花文艺出版社。
  ④均见《大珠禅师语录》卷下《诸方门人参问》。
  ⑤《禅——两刃相交》,138页;林谷芳著,三联书店。
  ⑥《诗薮》内编卷六。
  ⑦《续传灯录》卷二。
  ⑧《红楼梦悟》,43页;刘再复著,三联书店。
  ⑨眼睛模糊了、有了衰老之态,仔细想来,也都好的。
  这样子才会与“无常”经常照面,才会生出自省、自惭、不肯傲慢之想,也才会明白每一个人、到头来总有缺憾。
  不然又要如年轻之时,昂首阔步而直行了,以为自己什么、什么高于他人一等,活力是常在的,才华也是四射的。
  所以古人言,“悟道须带三分病”。
  与邱友交往四十多年,我佩服的其实不是好脾气,而是他天性上的诚恳、谦虚与好学。
  2020—9—24;写于宁波、翠柏西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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