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寺汝窑源于鲁山段店窑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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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首，被古人称为“诸窑之冠”，因过去一直未发现其窑址，被称为古陶瓷史上一大谜团。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经考古工作者的不懈努力，在现在的宝丰县清凉寺村找到了汝窑烧造遗址。
经过多次考古发掘，出土了大量汝青瓷遗存，经过比对与现馆藏的部分汝瓷基本符合。古陶瓷史上这一大谜团终于被揭开，这个事件也引起国内外古陶瓷界的轰动，这一重要考古成果被列为当年国家考古重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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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宝丰清凉寺汝窑遗址博物馆
虽然解决了汝窑烧造地的问题，关于汝窑的烧造时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08年出版《宝丰清凉寺汝窑》（见图1）一书（实为考古报告）有两种观点：
在1987年汝窑遗址发现以前，陈万里在《汝窑之我见》一文中，推断汝州烧制宫廷用瓷的时间是哲宗元祐元年（1086）至徽宗崇宁五年（1106年）的20年间。
在宝丰发现汝窑遗址后，叶喆民认为，“汝窑的鼎盛时期大体可推测到宋元祐元年（1086年）至宣和末年（1125年）”。即汝窑烧造的前20年和后20年之争，因缺乏确切的证据这两种观点直到现在仍在主导着古陶瓷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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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笔者在2012年发表的《鲁山段店窑汝瓷揭秘》一文中曾对清凉寺窑有论述：
“据考证宝丰清凉寺窑始烧于宋初，为一般小窑，其烧造规模和产品知名度远不如鲁山段店窑，其北宋晚期生产的汝窑天青釉产品并非是无源之水，在对其考古发掘中并未发现有天青釉的中、早期产品（见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宝丰清凉寺汝窑》2008年出版），其成熟的制作工艺应有所师从，它应该师从于段店汝瓷。”
对于这段论述笔者只是在与两窑间的各方面对比及一些实物证后产生的推论，尚缺文字证据。
发现刻铭文的青釉瓷器
最近有幸见到了几件刻有文字的宋代汝青釉器物，器型有水仙盆、三足奁、盘、瓶、洗，其底部均刻有不同的文字。最多的有三十六字：“乙丑年冬月雪至鲁县大窑厂张匠人长子携众匠人迁至北万步之余青龙寺聚青器塑之”（见图2），少者也有五字：“乙丑年冬月”（见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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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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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这些文字是在器物经素烧并施釉后刻，再行烧制，显字体端庄，功底娴熟，非一般匠人所为。这些文字反映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即鲁山段店窑派人到清凉寺烧制汝青瓷器。
对青釉瓷器铭文的解读
这些重要的物证如被证实，将彻底解决清凉寺汝窑始烧年代问题，困扰古陶瓷界多年的疑问将被一朝解决。以下就其文字内容逐一解读。
“乙丑年冬月雪至鲁县大窑厂张匠人长子携众匠人迁至北万步之余青龙寺聚青器塑之”，其中开头是“乙丑年”，干支纪年为60年一轮回，在北宋时期有三个“乙丑年”。
第一个是公元965年即宋初宋太祖时期的乾德三年，第二个是公元1025年宋仁宗天圣三年，第三个是公元1085年宋神宗元丰八年。到底是哪个“乙丑年”对呢？
我们参考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宝丰清凉寺汝窑》一书：“由于仅在北宋晚期地层内出土少量的天青釉汝窑瓷器，我们推定汝窑瓷器的烧造年代约属哲宗、徽宗时期”，即1086—1125年。根据各地层的发掘分析“汝窑瓷器的成熟阶段为宋哲宗和宋徽宗时期”。
对应的这段话，清凉寺的汝瓷创烧时间应为第三个“乙丑年”即公元1085年宋神宗元丰八年。相比较两者年代几乎重叠。
“冬月雪至”，应为冬季大雪到来之际。“鲁县”，是鲁山县古时的称谓，隋时曾称“鲁县”。“大窑厂”应指段店窑，在宋时段店窑是中原地区最大的窑场。“张匠人”是指段店窑众多作坊中之张家窑、李家窑、赵家窑、段家等窑的窑主，这在近些年段店发现的器物刻字中均有发现。
“北万步之余青龙寺”，“北”指段店窑的北方，青龙寺就在其北方；“万步之余”，古时迈单脚为硅，迈双脚为步，一步约1.5米，段店到青龙寺（现在的清凉寺）直线距离约21公里，大约合1.4万步，与“万步之余”基本相符。
关于青龙寺，近年出版的《宝丰县志》“清凉寺”条目：“亦名青龙寺，位于县城西20千米清凉寺村内，宋建隆四年创建”。明万历九年（1581年）重修时即称作清凉寺。
“聚青器塑之”，是为倒装句，应为：结伙制造汝青瓷。
这句活连起来为：宋神宗元丰八年寒冬下雪天，鲁山段店窑的张匠人的长子结伙众工匠到段店窑北二十公里外的青龙寺立新窑烧汝青瓷。这一句话把事件的三要素：人物、时间、地点，和要去做什么，已经交代清楚了。
鲁山段店窑简介
鲁山段店窑是什么背景，怎么会派人到清凉寺去烧汝青瓷呢? 下面就简单介绍段店窑。
鲁山窑段店窑是唐宋时期中原地区重要的古陶瓷烧造基地，因其坐落于段店村亦称段店窑。段店村南北长1000米，东西宽700米，窑址就坐落于整个村庄之下，其规模之大全国罕见。
该窑在2006年被国务院列为第六批文物保护单位。近些年，在不少村民的院内及老屋下发现了多处古窑炉、窑具及其遗存，其中就出现了天青釉色的汝瓷残片，釉色有天青、粉青、灰青、灰白、豆青、月白、深蓝、青绿等。器型有盘、钵、碗、瓶、壶、洗、尊、造像等，尤其青铜器造型的器物所占比例较高，还有釉层肥厚大开片的疑似官瓷、釉质莹润开片金丝铁线的疑似哥瓷，薄如纸青如天的疑似柴瓷等。
鲁山段店窑是个什么性质的窑，笔者曾发表过多篇文章予以阐述，引用民国时期著名学者黄矞编著的我国第一部《瓷史》中论述：“鲁山县属汝州，即宋人所斥为汝器者。”“汝瓷以出汝州得名，即唐之鲁山窑，在宋瓷中称为诸窑之冠”。毋庸置疑，这已经把鲁山段店窑在宋代的地位说的非常明白。
段店窑因其特殊地位，致众小窑林立、炉火兴旺，无奈地域狭窄，几无发展空间。但段店窑有一流的工匠，有一流的技术、有一流的管理团队，到外地开拓市场扩大生产规模，在商品发达的宋代应属正常。
这批带文字的宋代汝青瓷除了文字的内容外，应该还有另外一种含义，即是纪念性质，用于纪念这批开拓者。
对刻铭文青釉瓷器烧造地的分析
这批器物是在哪里烧制? 看了以上论述，一般会认为是在清凉寺窑烧制，其实不然。清凉寺当时刚立窑，其烧瓷条件远不如段店，瓷土质量差，烧成后瓷化程度低；使用薪柴温度上不去，其釉面质量不高，大部脱釉，初烧时大都成为废品，这可从考古发掘出的大量残片可知。（见图4、5，个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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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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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这让来自段店窑的张姓工匠们始料不及。这批器物只能出自段店窑，无论其器型工整度、胎质致密度、釉色一致度、刻字规整度，清凉寺窑都无可比拟，清凉寺窑成品上极少刻有文字，但刻字现象在段店窑很常见。
这批器物烧制时间? 这肯定是张姓工匠们进驻清凉寺窑以后的事情，不排除是若干年后追溯性的纪念，即张姓工匠长子终于在清凉寺窑烧瓷成功，张姓老爸隆重庆贺，烧制一批汝青瓷刻字以示纪念。
除了这批刻字器物与清凉寺窑有直接关系外，还有几项经对比可直接证明两窑间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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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一是清凉寺窑发掘出土两件素烧出脊瓶修复残件（图6），现存于清凉寺汝瓷博物馆。这是西周青铜器器型，用于摆设或祭祀。这种器型在清凉寺只见到这两个素烧残器，并未见到有出土带釉残片，反而在段店窑这种器物多次发现（见图7、8），说明了这种器物还未在清凉寺窑正式烧制，这只是从段店窑带来的素烧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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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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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
二是清凉寺窑底部刻文字的施釉双系瓶（书插图9、10），内容似为：“药加一分入白干第二壁”及“前壁”等字样，这种文字和内容在段店窑多次出现（见图11、12、13），只是刻在不同的器物上，其内容可能是与釉料的配比和摆放位置有关。但二者的书写手法似出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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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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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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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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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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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三是清凉寺窑出土的一块素烧片，上面有刻字（书插图14）：“大榇小榇子大椀区子”等字样，段店窑也出现刻有类似字的器物（见图15、16），因是釉下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大榇大口椀口区子”，这两个内容和字体基本一致，可以认定出自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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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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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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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
四是还有清凉寺窑出土的一块近方形试烧片，有墨书六字为：“二月廿九赤皇”（书插图17）；段店窑一小罐底部也有同样字（见图18），可见，并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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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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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8
还有似字非字的符号类如清凉寺出土残片上可见（书插图19、20），考古人员一直没有解读出来，有的认为是一种“花押”。这种符号段店窑同样有出现（如图21、22、23、24），是在烛台的底部边沿所刻。同样，这个符号在两窑之间也是有其内在的不可分割的联系。

图19

图20

图21

图22

图23

图24
以上所知，清凉寺窑的汝青瓷烧制肇始于鲁山段店窑，两窑的传承关系脉络已经非常清晰，清凉寺汝瓷的烧制时间这一跨世纪的争议也可以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鲁山段店瓷窑遗址保护碑
但又一个巨大的疑问接踵而至：清凉寺窑的祖师爷——鲁山段店窑的汝瓷烧造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呢? 要想彻底揭开这个谜，其实很容易，谜底就在段店窑。这需要国家的重点关注和考古人士的勇气和决心。我们殷切期待着，全国都在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