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话（二）

泠沐森森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身上怎么可能不藏几个秘密？若和盘推出，对谁都不得好？何苦来呢。虽说当初娶她，非他所愿，年轻时，自然也荒唐过，但他不糊涂，这些年，为了这个家，她吃的苦不比他少。看着她脸上的皱褶好比蔫了的潮汕柑，他打心底里疼她。现在，人都要走了，何必再在她心头撒把盐呢。
　　“要说亏欠吧，就是我先走，丢下你一个人受苦了。”老头儿由衷道。
　　“少哄我。”俩人的性格就像针尖对麦芒，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常有的事。没想到，这老头儿临了临了，居然学会说几句暖心的话。“那，颜夕是谁？”她就是藏不住话。
　　“颜夕，谁啊？”
　　“你梦里念叨的人。”
　　“梦话啊，颜夕？是马元曦马老师吧，你听错了。”老头儿一语轻轻带过，谁知道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颜夕”，仿佛是他藏在心底的珍宝。可是，叫他怎么跟老婆子说出口，他心心念念的是别的女人？叫他怎么跟老婆子解释，每次病痛来袭，不断回想他和那个女人的点点滴滴，痛苦才减缓几分。
　　和颜夕好上，他如坠梦中。短短几次相处，却在他的脑海烙下深深的印迹。那个足足小他两个轮回的可人儿，说她是尤物一点也不为过。酥胸白似银，温软如绵，玉体浑如雪，每回手指游走在她的身上，都是一种享受。最喜她激情过后，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芙蓉，眉眼间皆是风情，一段风流难比。他想，当其时，没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笑，临老入花丛，婚姻是父母一手包办，之后，忙于生计，也没遇上个可心的人。遇到颜夕，他不知道算不算恋爱了，想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听人说，老男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没救了。已过甲子之年，什么人没见过，偏偏对她，念念不忘，想起她的肉体，想起她的面容，想起她的妩媚，想起她的温存，都令他好一阵心颤。
　　他珍惜这段缘分，他只是单位里的门卫，而她是坐办公室的。怎么着，俩人也不可能处上。可缘分就这么奇妙，颜夕在单位一次打球扭伤了腰，他便不遗余力为她按摩。他其实存了点小心思，男人嘛，见到丰乳肥臀的女人，哪个不心动？他在村里是跌打医生，自然知道女人的敏感穴位。一来二去，她终于服从了自己的身体。
　　他知道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单位里，为她着迷的男人为数不少，她却都跟他们保持距离。虽说他存了小心思，但她不愿，她早可以不来。她跟他坦言，他的手法令她的身体从未有过的舒坦，好像着了魔似的，总想要的更多。她不后悔，食色性也，人之本性。况且，她一直欣赏他，以前是船老大，掌管几十号人，如今为了家庭，甘愿做门房，能屈能伸，这才叫男人。这句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从一个掌舵人跌到“看门狗”，他活得憋屈，却无人可诉。老婆子理解不了，一个苦惯了的人，觉得能够生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她怎会懂得一个男人想要的尊严。
　　他感恩生命里能遇到颜夕，好像历经漂泊的心灵终于寻到一个庇护的港湾。她也许不知道，她的出现，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份眷恋。可他不明白，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寻不到一个归宿？她的回答却像一根刺似的扎进他的心里。她说：“不强求，不将就。寻不到对的人，宁愿孤独一生。”
　　他是要走的人，不能将伤害留给他生命里俩个最重要的女人，就让那份美好随着棺材长埋地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