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玉文化史上有一个“黄玉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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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境内及邻近地区玉矿资源丰富，透闪石软玉的产地很多。多年来，本会长期组织对各地考古出土玉器、博物馆藏传世品以及民间收藏进行考察和观摩，且在甘肃、青海、新疆、辽宁、广西等地的玉矿多次实地调查、采集标本，初步取得了一些阶段性的成果，提出诸如“甘肃闪石玉”“广西闪石玉”等观点，相关成果汇总发表于《综论中国古代的透闪石玉料——兼谈“玉石之路”》一文，该文收录于《丁哲论古玉》（文物出版社，2018年）。
下面简要介绍岫岩闪石玉的基本特点以及“黄玉时代”的时空分布。



本会2018年岫岩考察
岫岩闪石玉主要产自辽宁鞍山岫岩满族自治县偏岭镇的细玉沟村。古文献中有辽东“医巫闾山”蕴藏“珣玗琪”、“夷玉”的记载，如《淮南子·墬形训》记：“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说文·玉部》训：“ 医无闾之珣玗琪，《周书》所谓夷玉也。”段玉裁注云：“珣玗琪合三字为玉名······盖医无闾、珣玗琪皆东夷语。”《尚书·顾命》记有“大玉、夷玉”，孔颖达疏引汉郑玄曰：“大玉，华山之球也；夷玉，东方之珣玗琪也。” 以上论及的“珣玗琪”、“夷玉”可能就是岫岩闪石玉。明宋应星《天工开物》载：“朝鲜西北太尉山有千年璞，中藏羊脂玉与葱岭美无殊异。”宋氏所描述的“太尉山千年璞”也是岫岩闪石玉。

偏岭镇“细玉沟”

玉矿所在山体
按地质产状之区别，岫岩闪石玉大致可分为山料和籽料：山料产于细玉沟沟头的山坡和山顶上，当地俗称为“老玉”、“黄白老玉”，其产于细玉沟沟头的山坡和山顶上，与产出蛇纹石玉（即“岫玉”）的北瓦沟仅一岭之隔。

岫岩闪石玉山料

岫岩闪石玉山料

岫岩闪石玉山料
岫岩闪石玉籽料出自细玉沟山麓的沟谷中和细玉沟东侧的白沙河河谷底部及两岸阶地泥沙砾石层中，当地俗称“河磨玉”。需要说明的是，“河磨玉”最初仅见于岫岩偏岭镇细玉沟，后在海城析木镇和孤山镇的析木河中也发现了“河磨玉”。相比和田玉籽料，“河磨玉”大块度者多，磨圆程度较差，棱角可见。“河磨玉”外表均发育有较厚的风化皮层，皮色多为红褐、黄褐、灰褐色。王时麒、赵朝洪先生在 《中国岫岩玉》中对岫岩闪石玉的产地和特点也有详细论述。

岫岩闪石玉籽料

岫岩闪石玉籽料

岫岩闪石玉籽料
岫岩闪石玉的色调主要为黄白、青黄、黄绿、青绿、深绿色，尤以所谓”鸡油黄”、“苹果绿”最具代表性，岫岩闪石玉罕见白色，其中山料内部常有黄褐色、咖啡色“糖色”分布。一般情况下，岫岩闪石玉与新疆和田玉相比，前者质地较为疏松，油润度、脂份略显不足，抛光后其光泽介乎蜡质与油脂之间。但当今也有非常优质的岫岩河磨玉精品，其无论结构，还是油润度均可与新疆和田玉籽料媲美。“水痘”，是岫岩闪石玉典型的结构特征。所谓水痘，即指玉质内的结晶体透明度高于周围玉质的现象，类似“水痘”之形。


岫岩闪石玉的“水痘”构造

岫岩闪石玉的“水痘”构造

岫岩闪石玉的“水痘”构造
从现有的考古材料看，西辽河流域的兴隆洼文化、赵宝沟文化、红山文化玉器，科尔沁地区的哈民文化玉器、南宝力皋吐遗址出土玉器，辽中—辽东地区的新乐文化、小珠山文化玉器，吉林、黑龙江地区的新石器时代玉器（如饶河小南山遗址出土玉器）中有很多为岫岩闪石玉质，其中尤以兴隆洼文化、红山文化先民对岫岩闪石玉的使用最为普遍。

翁牛特旗黄谷屯遗址出土
红山文化玉龙


建平牛河梁遗址出土
红山文化玉龙

国家博物馆藏
红山文化玉龙

巴林右旗那斯台遗址出土
红山文化玉鸮

巴林右旗那斯台遗址出土
红山文化玉蝉

建平牛河梁遗址出土
红山文化玉龟
山东的后李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玉器，江南地区的崧泽文化、良渚文化玉器，江汉平原的后石家河文化玉器，陕北地区的新华、石峁遗址出土玉器有一类透闪石玉材，颜色为黄白、青黄、黄绿，应非当地所产，闻广等学者推测其来源可能为辽宁岫岩 ，当可从之。此外，商周时期也出现了一些岫岩闪石玉材质的作品。

五莲丹土遗址出土
龙山文化玉璇玑

五莲丹土遗址出土
龙山文化玉环

国家博物馆藏
龙山文化玉钺

国家博物馆藏
龙山文化玉戚

日照两城镇出土
龙山文化玉钺

吴中张陵山遗址出土
良渚文化玉蛙

高淳朝墩头遗址出土
良渚文化玉人

吴中张陵山遗址出土
良渚文化玉琮

吴中出土
良渚文化玉璜

海丰田圪镇盐场出土
良渚文化玉琮

天门肖家屋脊出土
后石家河文化玉人首

赛克勒美术馆藏
后石家河文化玉人首

哈佛艺术博物馆藏
后石家河文化玉人首

赛克勒美术馆藏
后石家河文化玉神人虎首器

赛克勒美术馆藏
后石家河文化玉人首
岫岩闪石玉是包括东北、山东、江浙地区在内的史前时期中国泛东部系统诸考古学文化唯一通用的透闪石玉材，其开发利用历时之久，分布范围之广，为其他玉材所不及。贝加尔湖闪石玉虽开发使用更早，然其主要用于东北史前玉器制作，在山东地区使用不甚普遍，更罕见于以良渚文化为代表的江浙史前玉器。距今约8000—4000年前，中国境内诸考古学文化的玉器因为大量选用岫岩闪石玉进行制作，从而很多呈现出黄、黄白、青黄、黄绿色调，独具特色，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东北史前玉文化对山东、华东地区的强力辐射与影响。这个重要的时期可以称之为“黄玉时代”。“黄玉时代”，正是中国玉文化的起源阶段。本文选自：丁哲：《综论中国古代的透闪石玉料——兼谈“玉石之路”》，《丁哲论古玉》，文物出版社，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