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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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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是盛夏的歌者。
乡村夏日最熟悉的乐声，就是蝉鸣。
蝉声总是喜欢行走在酷热的阳光里。炎热夏季到来的时刻，便是蝉登上舞台的绝佳时机。它的出场很高调。在酷热难耐的盛夏，在人们不得不向着阳光荷锄于田地之时，蝉藏身于枝枝叶叶之间大声放歌，长长短短，错落有致，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古老的村庄树木多而密，洋槐树椿树楝树柳树杨树，无一不枝繁叶茂，这是鸣蝉天然的家。一颗大树上，不知道栖息了多少只蝉，一只打头，众多只蝉立即紧随其后。它们用热情而雄浑的合奏，应和着头顶的骄阳。
夏季热热的风中回荡着童年的蝉声。
蝉声里带着童年的味道。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传入耳际，总会依稀把人带回童年。
记忆是个奇妙的东西，很多往事明明已经忘记了，却又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清晰起来。
那时，夏天的村庄被高大茂密的树木遮掩着，是孟浩然笔下真实的“绿树村边合”，绿荫下的红砖青瓦以及土胚墙是乡邻们朴素的家。那时，我家所在的乡村还没有通电，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典型的农耕时代生活模式。夏季是很忙碌的季节，一天从早忙到晚。不过，即便是最勤劳的庄稼人，在盛夏的午后也是不去田地干活的----没有人能顶得住三十七八度骄阳的暴晒。
吃过中午饭是大人午休的时间，小孩子大都没有午睡的习惯，躺在过道的凉席上，耳边全是蝉的高歌——知了，知了，知了！也不知道它都知道些什么。
“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蝉儿把自己黑色的身躯藏在高高的枝叶深处，看不到它歌唱的姿态，只听得蝉鸣声声。初听呕哑嘈杂，细听，先是缓慢悠扬，继而急促上扬，而后戛然而止。倏尔新的歌声再起，周而复始。
这情景我真切感受到蝉对自己歌唱事业的专注执着。这个时间段，在阳光过度热情的抚慰下，花木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小狗在阴凉处吐着舌头，懒惰的猫早不知道溜到哪凉快的地方睡觉去了。只有蝉一声接着一声，不曾有片刻的偷懒，亦无一丝的倦怠。没有人知道这歌声什么时候结束，似乎就这样生生不息的演唱下去。
就这样一边闭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睡着，一边专心听那蝉鸣。可能因为那时候年纪小，精力旺盛，不想睡午觉的缘故，从未曾觉得蝉的歌声聒噪。只是想：这小小的东西，哪来的这么多的力气，这么卖力的演唱？它是吃树叶吗？还是吃树上的小飞虫？听着想着，不知何时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在绵绵不绝的蝉声中进入了梦乡。
长大后读到唐代诗人虞世南的《蝉》“垂緌饮清露， 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诗人说蝉儿低饮清露，居高声远。原来在诗人的笔下，蝉这很不起眼的小东西也有立身高洁的品格呢！
捕蝉是童年夏日的游戏。
闲来无事时，小伙伴们为单调的生活寻找一点乐趣----捕蝉。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四处寻找蜘蛛网，把它缠在竹竿顶端，一层又一层，缠得厚厚的，缠到摸起来粘手的程度，捕蝉的工具便做成了。拿上竹竿，追逐着蝉声前行。离鸣蝉越来越近了，步子要轻盈，蹑手蹑脚的。可往往是还没等靠近大树，仿佛有预感一样，满树的蝉一下子都停下了歌唱。我们站在树下傻等半天，蝉就是静默不语。它不出声的时候，无论我们怎样努力，也找不到蝉停留在哪根枝干哪片树叶上。
小伙伴们等得久了，不耐烦了，就胡乱的挥动竹竿触碰树枝，躲藏在树上的蝉一阵惊吓，“扑棱扑棱”都飞走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它们临走前还要撒下一泡尿，落在小伙伴的脸上头上，这是对小伙伴们想要捕捉它的刻意报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蝉还真是不辜负“知了”的美名啊。
也有捕蝉的高手，趁着蝉高歌忘形之际，将竹竿悄悄的伸到它的背后，悄无声息的粘住蝉的身体。蝉开始拼命的挣扎，在粘粘的蛛网上哀鸣，在伤感的歌声里成了小伙伴的俘虏。抓住蝉后为了不让它飞翔，要剪去它美丽的羽翼。看着它在手心里跌跌撞撞的前行，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的不忍。
除了捕蝉，捉“爬嚓”更让小伙伴们趋之若鹜。
“爬嚓”是我们家乡人对蝉的幼虫的俗称，也就是刚出土还没有蜕皮的蝉。爬嚓往往是在夜晚钻出地面，悄悄的沿着树根向上爬。在爬行的过程中它利索的脱掉外衣，把蝉蜕留在树干上，第二天就以蝉的姿态在枝头鸣叫了。
那时候村子里没有通电，夜晚寻找爬嚓的照明工具就是手电筒了。小伙伴们根据捉爬嚓的经验，知道了它最喜欢的树是杨树。吃过晚饭，每家大都是兄弟姐妹齐上阵，一群半大孩子，举着几把明晃晃的手电筒，向着杨树比较多的地方涌去。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大家就满载而归了，差不多每家的孩子都能捉到几十只甚至上百十只爬嚓，如果白天下过雨的话能捉到更多。拿回家在盐水里浸泡一夜，腌出体内的脏东西。第二天中午，把清洗干净的爬嚓放在加了一点点的油的锅里，翻炒至金黄出锅，就是这一天中一份最美味的食物了。那时候，不知道爬嚓营养丰富，只知道在无肉可吃的童年里，这看似丑陋的东西，满足了多少孩子的口食之欲。
捡蝉蜕是又一大乐趣。
蝉蜕是爬嚓褪下的壳。捡蝉蜕可不是为了玩，而是因为它可以卖钱。蝉蜕是一味中药，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村子里收购。小孩子利用白天空闲的时间到树干上寻找蝉蜕。捡上几天，等收蝉蜕的人来了，可以卖上3块5块钱呢。这笔钱啊，往往是归捡蝉蜕的小孩子所有，大人一般是不会没收的。这对于平常只有一角两角零花钱的小孩来说，那可是一笔相当诱人的巨款！这么多的收入大大的刺激了小孩子捡蝉蜕的主动性，常常不顾天气炎热，汗流浃背，把村里村外的每一棵树都转悠个遍。
从古到今，蝉作为夏的形象一直都在。
蝉的生命忠诚的为夏绽放。
生物学家说蝉的幼虫要在地下生长3--7年，有的长达10年，等到它可以生活的一个夏天，才破土而出，爬到树上，褪去外壳，变成有翅膀的蝉。待秋风一吹，它的一生就结束了。
这一发现让我多么的震惊，原来蝉大部分的生命都是在泥土深处度过的，直到某一个夏天它才会钻出地表，冲出黑暗，得以触摸这个美丽的世界。
为了邂逅一缕阳光的明媚，为了呼吸一股清风的温馨，为了演奏一场音乐的盛会，蝉在黑暗的地下默默等待，漫长而孤独。只是， 仅仅一个夏季，所有的蝉鸣就戛然止声。蝉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辉煌呢？生命短暂，快乐短暂，在能够拥有快乐的时候，尽情的歌唱，让生命的每一个时刻都尽情盛放。蝉的歌，不仅仅是对夏的热爱，更是对阳光清风的感谢，对生命的礼赞。
炎炎夏日，因为有了蝉的浅唱高歌，平添了几许诗意和美好，变得悠长而淡然，清凉而深邃。
蝉，也许就是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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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0 14:05:10
